上下非禅

【朱白】明日萝 - 2

2021朱白生日季 贺文

平行世界

虚构请勿上升

2）

拨动开关几次之后，顶灯嗞嗞响了一阵，又挣扎着亮起来。

不过可能是伤了元气，比之前更暗，客厅里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能勉强看清对方，却看不清这混沌不清的气氛。

“……喝水吗？” 朱一龙问。

对面的男人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他身上穿着朱一龙拿来的T恤和运动裤，往沙发上一瘫，被淹没在松松垮垮的衣服里，手长脚长，伸展开，随意搭着，整个人单薄得像四处流淌的液体。

“水里没下毒吧？” 他说。

“啊？没有吧……” 朱一龙一脸疑惑，拧开盖子闻了闻，喝了一口。“就是水，没有别的味儿。”

对方无语几秒，‘嗤’地笑出来。

这人笑起来右边脸颊上有个小酒窝，若隐若现。朱一龙不敢盯着他看，视线落下，看着他踩在地板上的脚。之前刚从浴室出来脚趾头还是粉红的，现在颜色淡了点。

一个多小时过去，他还没缓过劲儿来。

 

任谁发现一个不省人事的裸男躺在地上，也不会太冷静。更别提这可不是随随便便路边常见的裸男。

……我什么时候在路边见过裸男了。朱一龙在心里暗暗嫌弃自己的陈述。

我为什么还在这儿。他又想。

他当时震惊得大脑一片空白，明明应该转身就跑，回过神的时候，身体却已经冲过去，抖着手扒拉趴在地上的人。

探了下呼吸，还在喘气。但是这人身上湿淋淋的，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手碰到觉得又凉又滑，还有一股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香味。

那味道不是花，不是草木，和地上散落的多头玫瑰的香气混在一起，让人有点晕。

朱一龙晕得心律不齐，蹲在昏迷裸男旁边挣扎了两分钟，终于试探着抓住对方肩膀，想把人翻过来看看。

因为对方身上的液体湿滑，太难下手用劲，翻到一半手一滑，没扶住，人又‘啪叽’摔回去。反复手滑了能有两三次，裸男被摔醒了。

“……干什么。” 声音轻哑无力，但明显不太高兴。

靠，竟然说话了。朱一龙呼吸一滞，心砰砰乱跳，赶紧缩回手。“对不起！”

他继续语无伦次地道歉。“我就是想……对不起！我只是路过，我家住楼下……不是有意要打扰你……也不是我召唤你过来的！”

裸男皱眉，觉得耳朵里嗡嗡响。

朱一龙还蹲在他旁边念叨，说他只是来送花，没有摆阵，真的只是误会。

裸男憋了一口气，用手撑着翻过身，虚弱地躺在地上。“那些……花，是你放的？”

好瘦啊，不过身材还挺……

“昂。” 朱一龙意识到心思溜号，赶快把思路扯回来，小心翼翼地点头。“不过我不是故意的。有人订了花让我送到这儿，然后是……沙发上那个音箱让我放在那里。”

他说着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其实我是过来……呃，帮你关门。对，我刚走的时候忘关门了。我这就……”

“不能走。” 裸男闭着眼睛，冷静地打断他。

“我没有愿望！” 朱一龙一着急，脱口而出。“我不知道是谁……真的不是我。”

客厅里沉默了半分钟。

“我有点冷。” 裸男说。“你就让我这么躺着？”

刚才他是不是说漏嘴了，说自己住楼下？如果现在就夺门而出，之后被找上门天打雷劈魂飞魄散的可能性有多少？朱一龙觉得脑子不太清醒，鼻间还是那股香气。

“……这都是误会。” 他喃喃重复着，突然有点委屈。

一边说，一边脱下身上的外套，犹豫着盖在裸男身上。

“误会什么，” 裸男有气无力地嗤了一声，僵硬地动动胳膊，对他的行为相当不满意。“误会你推卸责任不成，想摔死人灭口？”

“我没……” 朱一龙慌乱地反驳。“是你身上太滑了我没抓住……”

“我想洗澡。” 滑溜溜的裸男说。

哦，那…… 朱一龙犹豫几秒，凑近了伸出胳膊，有他那件衣服垫着，终于把人架起来。“你是没力气吗？”

“”还不是你那些花害的。” 对方声音低哑，音色带着磁性，不知怎么的，竟然让他听出一丝……撒娇似的嗔意。

想什么呢……

朱一龙额头又开始冒冷汗。他没敢往下问，让男人搭着他的肩膀借力，扶着对方的腰，踉踉跄跄地走到浴室。他给浴缸放了热水，把人扶进去。

“需要我帮……” 你洗吗？这句话他没说完，因为后知后觉，实在太羞耻了。朱一龙疯狂在裤子上搓手，抬胳膊擦掉额头的汗。

还好对方只是闭着眼睛安静地泡着热水，对他的话没反应。

浴室里水汽氤氲，没人说话。几分钟之后，那人好像有了些力气，开始撩水洗身体。

还让朱一龙给他找衣服。

洗完澡，裸男穿上朱一龙回家拿来的衣服，终于不裸了，也有力气逮着倒霉鬼聊天。把朱一龙的姓名年龄电话住址都审出来之后，他说他叫白宇。

这名字听起来还挺普通的。朱一龙想。原来恶魔的名字也没有多威风，这么短。

可能是他一时没管理好表情，白宇问他有什么意见，他就老实地说了。

嫌短？？刚泡完热水的粉红恶魔炸毛了。

行。那我叫【白·看你不顺眼今天晚上就来你床头找你·宇】，怎么样，够长了吗？他翘着二郎腿说。

……啊，不用来找我。朱一龙为难地说。

看对方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凶煞，最起码手是手脚是脚的，脸也干净漂亮，唇红齿白，他心里的忐忑恐惧凝滞着悬在半空，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说不怕，对方刚才盯着他看的眼神挺冷的，还带点邪气。

要说怕……

 

发觉自己恍惚了，朱一龙把视线从白宇的脚趾头上移开，看向那张现在还在笑的脸。笑得可真甜。

他半恍惚着把手里捏着的瓶子举起来，又灌了两口水。

其实他倒是希望这水里有毒，让他能有理由打个120，去医院抢救一下。魔幻现实太难下咽了，就着水往下送也噎得慌。

刚才他甚至悄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挺疼的。

“所以……” 这个叫白宇的男人笑完了，又盯了他几秒，才慢悠悠开口。“我总结一下。”

“你说，不知道是谁在你店里下了订单，让你掐着时间把花送到这儿来，也不知道是谁让你把东西放在……嗯，里面。然后，就把我招出来了？”

“对，我也觉得挺邪门的。” 朱一龙点点头，十分诚恳。

低头看了眼手机，已经9点多了。

“我是真的不想许愿，你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就……回去。” 他腼腆地微笑着，希望这百战不败的无辜表情能在今天再助他一臂之力。

“回去？” 白宇拍着沙发扶手，哈哈哈笑出声。“你想得可挺美。”

他看了一眼四周，目光又回到面前这个看上去有点紧张的男人脸上，脸上带着笑轻飘飘问了一句。

“知道规矩吗？”

朱一龙吞吞吐吐一阵，说，知道。但是他把手伸进去是因为要放东西，而且马上就缩回去了，不是自愿献祭。

“现在说这些，有点儿晚了吧。” 白宇身子一歪在沙发上躺下，闭起眼睛，状似进入冥想状态。“我看看你都‘献祭’什么了……哎哟，你这身体质量不错啊，还跑过马拉松。”

还要身体啊？朱一龙更慌了，忍不住问了一句。“不是只要灵魂吗？”

难道这年头不仅召唤设备更新换代，恶魔的酬劳也水涨船高？

“我都要，不行吗？” 白宇扭头瞥了他一眼。“你灵魂都没了，要身体干什么？当家具，摆着好看？”

虽然确实，摆着挺好看的。像现在这样一脸失落无助地盘腿坐在地板上，在浴室被熏湿了的头发还没干，刘海凌乱地垂在眼前，仍然是个赏心悦目的美人。

就是太容易被忽悠，但是这也可以理解。

“那……” 美人低着头。“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

本来白宇还以为他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比如说联系多年未见的朋友聚一聚，和有缘无分的初恋坦白内心，或者和现在的情人诉诉衷肠，道个别。

结果这人说，我还有十个订单没做完，明天就得发货了。

好家伙，都这样了还拼事业呢。

为什么这个人明明是很努力认真地在对话，但是说出来的每一句，他听了都想笑？白宇捂着眼睛，又开始笑。

笑完了，对上朱一龙一脸不解。

“那明天的订单呢？后天呢？” 他话里仍然带着笑意。“每天都有一个新借口，你当这是一千零一夜？”

怎么能是童话呢？童话即使残忍，也有绚丽邪魅的颜色，嘲讽警世的意义。不像现实，只有送货时限的六分钟，和让人措手不及的荒诞。

他低头不语，听对方又问了一遍。

“你真没愿望？”

朱一龙怔了一会儿，摇摇头。“我没什么想要的。”

“只是不想死？” 白宇接着说。

“当然不想。” 朱一龙叹口气。“明年春天我想去园艺花卉展，终于要来这儿办了……这能算愿望吗？”

白宇又想笑，但是这次忍住了。

他清清嗓子：“这样吧，看在你刚才没落井下石，还给我放洗澡水的份上，我大人有大量，也就不为难你了……”

对面的人一听这话，坐直了，又开始眨眼。

“但我既然来一回，就不能空手回去。” 白宇继续说。“既然你不愿意献祭，那就帮我办事，事办完了咱们两清。怎么样？”

嘴里的‘好’字才说出来一半，朱一龙又抿住嘴唇。

“……如果是杀人放火什么的，我可能不行。” 他说。语气是挣扎的，音调低柔，甚至带点痛苦，但是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还是挺平静。

白宇把他这表情记住，暗暗在心里打了个分数。98分吧，正常表现。眨眼睛有点犯规，扣两分。

“杀人真的不行。” 朱一龙又强调一遍。

“放心。” 对方嗤笑一声。“那些活儿还轮不到你。”

“那……”

白宇长腿一蹬，翻身坐起来。他朝朱一龙伸出手，手心浮现一行黑色数字。

“我要找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