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非禅

巍澜朱白不拆不逆

凹3:Fei_Chan

【巍澜】双元记 - 第二十六章

平行世界

虚构请勿上升


第二十六章 一间办公室


 

这走廊很普通。

地毯是常见的耐磨短毛材质,重叠的圆圈图案;墙壁是浅米色,挂着看起来没什么特殊意义的风景摄影作品,偶尔有一两幅是街景水彩;顶灯也是圆形的,磨砂灯罩,批发价应该不会高于20块。

但是每个顶灯旁边的监控摄像头就高级了,闭路系统,无死角,自动锁定目标。就算他鞋底踩了一坨口香糖,也能追踪出口香糖的品牌,口味,来龙去脉祖宗八代。

不管赵云澜怎么搭话,那几个保安一路上坚持沉默是金,甚至在电梯门口和四个制服颜色不同的同事进行交接的时候,也只是用眼神和手势沟通。

还好有他们维持邪教诡异感,不然赵云澜要觉得他来错地方了。

陈上方的办公室虽然在顶楼,但走廊里并没有任何彰显身份的标识,直到他们走到办公室门口,他才看见门旁边的墙上镶着一块铜鎏金的方形牌子。

鎏金部分是一个太阳的边缘和周围火焰,太阳主体是灰青色的铜底。

好像是日蚀。

赵云澜没来得及细看,旁边的保安用五指在那块牌子下方按了几秒,看向门上方的摄像头。半分钟后门开了,四个保安随即围在他身后,示意他进去。

门口这么大阵仗,里面倒是平平无奇。

这间办公室看起来和外面的走廊一样普通,也就比沈巍在L大的办公室大一半,办公桌贵10倍,多了几盆花草。旁边靠墙的玻璃柜子里摆着各式各样的艺术品,看来陈上方活得还挺精致。

难道是花草的香气吗?还是这屋里喷了什么香水,怎么总觉得有股奇怪的香味?赵云澜想着,四处看了一圈之后,视线落在中间办公桌后面坐着的人身上。

那人在对他微笑,礼貌地伸出手。

“请坐。”

保安上前,给赵云澜拉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陈上方还是穿着一套格纹呢料西装,一个礼拜不见,头发剪得更短,显得他气场更强,是金边眼镜也无法柔化的锐利。

可能因为办公室的主人穿得多,空调开得很足,能明显感觉到徐徐冷风从天花板吹出来,赵云澜今天穿了件长袖外套,坐下之后就觉得有点凉。

另一个保安端来茶壶茶杯,陈上方给他倒了杯热茶,推到面前。赵云澜说了句谢谢,但是没喝。他的人生经验就是水不能乱喝。

在他对面坐下之后,陈上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小赵啊……”

“陈校长,事到如今,我看咱们也不用客套了。” 赵云澜开门见山。“七七这两天急得团团转,你好歹给她个消息。”

“抱歉,现在还不行。” 他对面的人平静地说,还有闲心整理袖口。“她和我们不一样,没有知情权。”

“我们?” 赵云澜笑了一声。“您说的‘我们’,是指谁啊?”

“你既然坐在这儿,就应该知道我指的是谁。” 陈上方笑笑。“小赵,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我不是你的敌人。”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想,所以才坐在这儿。” 赵云澜叹口气。“您要是知道,能不能给我指点一二。”

陈上方刚想说话,监控系统的音箱又开始播报:编号91627,王庆。他伸手到旁边的电脑上,输入一串密码。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随即推门进来,恭敬地打过招呼后,把一份文件放在陈上方的办公桌上,又躬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赵云澜掏掏耳朵,听不清。

等年轻男人出去,陈上方又示意赵云澜稍等,在旁边的电脑上丝毫不着急地开始打字,应该是写邮件,写了差不多五分钟。

在这五分钟里,赵云澜把这办公室又观察一遍。坐姿太端正了实在是难受,他忍了一会儿,还是翘起二郎腿。

至少有三个摄像头。玻璃柜子旁边还有一扇门,应该是卫生间。

“小赵,如果你能先告诉我剩下的爆炸物都在哪里,可能会更利于我们的谈话。” 陈上方转过来,挪了下椅子,摆出一个诚心谈判的姿势。

他的语气平缓友善,和平时在学校路上遇到打招呼的时候一样。

甚至赵云澜觉得下一句他就要说,你看外面烟是不是有点大,刚刚爆炸了,下班回家注意安全。

“这……可能不太行。” 赵云澜也友善地笑着,手指敲着椅子扶手打节拍。“我就这么一个筹码,给你了,那我不是下一秒就凉?”

“不用担心。” 陈上方说着,拿起桌上的热茶,慢悠悠喝了一口。“我们有规矩,不动教外人。虽然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至少可以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赵云澜脸上的笑更友善了。生命安全,缺胳膊断腿的也算生命安全。

但是讥讽的话不能现在说。

“规矩么,咱们也都清楚,不就是让人钻空子用的。” 他向后靠上椅背。“陈校长,其实我有点赶时间,有话我就直说了。”

“布兰克在那个名单上加了我的名字,您事先知情吗?”

陈上方垂眼,盯着茶杯里上升的热气。

“这要看……你对我们双元人群有多少了解了。” 他说。“你在警局的朋友很努力,最近应该打探出不少消息吧。”

那缕热气在空调风口下很快消散。

“你可以假设,他知道的,我都知道。” 赵云澜说。

陈上方清清嗓子。“对,我和布兰克一直有联系。去年他和我提到新收的一个病人,说怀疑对方是还没有自知的双元人。”

“我看到他发来的资料,就知道你是磬升的儿子……就算你不信,我也必须声明,在那之前,我并没有追踪你的动向。当年你接受资质测试的文档有信息错误,都是我帮你母亲隐瞒过去的。”

赵云澜点点头说,我信。

“但是你这么说,不怕……” 他说着,偏了下头,示意天花板上的监控镜头。

陈上方打量着他的表情,慢悠悠吹着热茶,又抿了一口。“这地方,没有我怕的人。”

“他们……” 他用眼神扫过办公室门口规规矩矩站着的四个保安。“都是聋哑人,而且是我培养多年的。”

“我花了三十年时间,才能坐在这间办公室里喝茶。” 他把茶水咽下,也向后靠在椅背上。“如果没有底气,我今天也不会见你。”

“那我可真是荣幸。” 赵云澜说。

“不,” 陈上方微笑。“荣幸的是我。小澜,你是特别的。”

“……特别难缠是吗?” 赵云澜笑了一声。

对方摇头。“你是个聪明人,哪怕有你父母一半的聪明,就该知道我们今天的见面是必然。布兰克当初应该也没想到……”

他顿了一秒,才接着说。“这都是命运。”

赵云澜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不知道是空调太冷了,还是陈上方的语气太郑重。

“客观来说,我们双元人是比普通人进化程度更高的群体,即使没有双元教的存在,我们也不会被埋没。” 陈上方在那句命运感叹过后,又恢复冷静沉稳。

“你母亲其实比你父亲更早意识到自己的不同,只不过她把这份不同藏了起来。她一直对宗教群体有抵触,而且随着你和你弟弟渐渐长大,她这种抵触情绪愈发高涨,最终……”

“……最终被灭口了?” 赵云澜接话。

陈上方叹口气。

“很抱歉,二十年前我并没有现在的地位,那时为了防止教内信息泄露,很多规则不近人情。当年……那天晚上我还打电话警告你父亲要小心防备,但是他说那是他小儿子过生日,要带你们出去买蛋糕……”

赵云澜伸出手摸着茶杯,手指在杯口边缘摩挲。

“说起来,我和你父母都有交情,三十多年前和你母亲是同学。” 陈上方又叹口气。“你出生的时候,我还去医院探望过。”

这么多叹息,几十年后一起叠加,就能让嘴里吐出来的字句更真挚吗?

“唠家常呢,我是不介意。” 赵云澜说,看了一眼墙上挂钟显示的时间。“但是陈校长你应该挺忙吧,这几天不是进入紧急状态了吗?咱们不如直切正题。”

陈上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急。

“不知道你对‘二代双元人’这个概念,有没有了解。” 他说。

“二代?” 赵云澜眨眼。

“我们用了几十年累积追踪数据,结论是,双元人的繁殖系统有缺陷,和普通人相比,更难孕育后代。即便是有,后代绝大多数也只是普通人。” 陈上方说着,拉开旁边的抽屉,拿出一份文件。

“比如七七,就是典型例子。”

赵云澜注意到,他打开那个抽屉,用了指纹验证。

“像你的父母,他们两个都是双元人,按理说是不会有机会生育后代的。” 他翻开那份文件,从里面拿出一页,推到赵云澜面前。

赵云澜低头一看,这是一份血液检测报告。受检人姓名一栏只有一串数字,检测日期是22年前。

上面有七八行他看不明白的数值和名称,但是最后一行简单易懂:


双元血清酶:阳性。


“这是……”

“这是你弟弟赵帆远……章远的血检结果。” 陈上方回答,又拿起之前那个男人送进来的文件,同样抽出一页,推到赵云澜面前。

这页纸赵云澜没马上拿起来看,而是看着陈上方。

“你既然调查了你母亲和她妹妹的户籍资料,就应该知道章远是你弟弟吧?” 陈上方说。“不管你打不打算和他相认,都是你的家事,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他是什么时候接受资质测试的?” 赵云澜扯了下嘴角。

“官方记录上,他没有,血样是你父亲当初偷偷给我的。我为了不暴露血样,私下做了检测。后来你母亲发现了,和你父亲大吵一场,甚至提到了离婚。”

赵云澜垂眼,把第二页纸拿起来看。

也是血液检测结果,受检人是同样的一串数字,但最后一行的血清酶是阴性。

检测日期和上一份差了快两年,算起来,应该是那场车祸之后几个月。

“在家庭和信仰之间,你父亲最后选择了前者。他递交了退教申请之后,很快就被审查。我虽然尽我可能去帮他,但是……后来发生的事,你应该也都查到了。”

“这份报告又是谁的?” 赵云澜问。

“也是赵……章远的。” 陈上方回答。他端起茶杯,这回喝了一大口。

赵云澜把那张纸放下。

“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瞒着你。” 对方喝了那一口茶之后,嗓子滋润了,说话也更有力量。“这20多年来,我一直在追踪你弟弟的动向。”

“根据你们小时候的检测结果来看,你是普通人,而你弟弟是双元人。像他这样,父母都是双元人,自身也是双元人的案例,就被称为二代双元人。”

“这个概念就是当年布兰克告诉我的。二代双元人的双元血清酶浓度极高,可以更轻松地穿梭在本体和镜像世界之间,而不会被守门人追踪。他活了二十多年才发现自己是这样的特例,也是那时他才更坚定自己的观点,觉得教义不是完整的,或者被错误解读了。”

“你真相信这个‘守门人’的存在?” 赵云澜问。

“当然,这是我的信仰。” 陈上方微笑。“也许你不理解科学和信仰如何共存,但其实科研人员中信奉宗教的人并不罕见。”

“既然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概念,布兰克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赵云澜的手指继续翘着椅子扶手,慢悠悠地说。“难道是有人告诉他?”

“他说是因缘际会,从其他教徒手中借到一本抄写的笔记,在那本笔记里看到这个设想。” 陈上方回忆道。“联系现实中他自己的家庭情况,他又做了几次试验,证实这个概念是真的。”

“是吗……” 赵云澜垂眼沉思。

“回归正题……你弟弟是非常特殊的存在,但我当时并没意识到,因为——” 他伸出手,点了点第二份检测报告。

“那场车祸后,教内局面有变化,上级交代我正式对你们立档追踪。所以我从医院再次拿到你们的血样,又做了一次测试。”

“你的检测结果没变化,但是你弟弟变成了阴性。”

“那有没有可能是第一次检测结果有问题,假阳性呢。” 赵云澜提出合理怀疑。

“第一次那份血样我后来又做了两次检测,结果都是一样的,阳性。为了确认血样来源,我还对两份血样都做了DNA分型,结论都是章远的血液。” 陈上方回答。“人的血液组成,除非重大疾病,或者基因变异,在短时间内是不会有这样的变化的。”

“他是个健康的孩子,基因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变异,所以我能想到最大的变故,就是那场车祸。”

说到这里,陈上方停下来,似乎是在等赵云澜的反应。

“到底在车祸中发生了什么?”

“问我啊?陈校长,你要是功课再多做些,就该知道我根本不记得了。” 赵云澜摇头。“既然你一直在监视章远,应该后续也做过更多次血液检测吧,我是不是可以猜一下结果……都是阴性?”

陈上方沉默两秒,点头。

“这种情况我从来没见过,所以……二十年来,我保持着距离,但是一直没有完全放弃。”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低了几度。

“直到去年,布兰克把你的资料发给我,我才意识到,还有另一种可能。”

“小澜,就像我刚才说的,你是特别的。” 他的眼神殷切炽烈,落下来的时候几乎要把面前那杯冷掉的茶也重新加热。“这种特别,即使是二代双元人也无可比拟。”

他的手在桌上握拳,微微颤抖。赵云澜突然想到,几个月前那间沉稳昂贵的治疗室里,布兰克对他解释翻车鱼的生殖习惯,手也是这么抖的。

人为了信念癫狂时,都差不多。

其实他还想说,您行行好,能不能别叫我小澜,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什么另一种可能?” 但他把抱怨咽下去,捧场地问。

陈上方站起身,走到旁边的柜子旁,解开密码锁,从里面拿出第三个文件夹。走回来的时候,他站在桌边,把文件夹里面的纸一张一张并列摆好。

赵云澜伸头过去看,看起来都是显微镜下放大了的细胞图片。

“你的血,” 陈上方说。“可以改变双元人的血液组成和细胞行为规律。”

“……是吗。” 赵云澜揉揉眼睛,认真看着那些图片,什么也看不出来。“陈校长,你知道我对这方面没了解,给我看这些图,不如多解释两句。”

“我把你当年车祸时在医院留下的血样和我们血样库里的三个随机样品混合,发现三个样品都有不同程度的血清酶活性消减,有一份血样就像章远的一样,在那之后成为阴性。”

“而最近——” 陈上方指向最右边的那张图。“你在验尸房和我们采血组起冲突那次,也在现场留下血迹。我让他们把血样带回来,又进行了同样的试验。”

“章远所在的项目组前段时间进行的样本培养,虽然表面上说是测试药物对细胞的毒性,但是原本要用的药物成分被替换成带有你血细胞的安慰剂,就是为了测试对于内脏和皮肤的作用性。”

“但是他们的试验……不是针对双元人的吧?”

“当然,抽选的样本一开始就被替换过。” 陈上方点点头。“我们只是需要一个有足够技术的人来完成这项试验,我本人对这方面并不是特别精通。”

“……狸猫换太子玩儿得挺溜。” 赵云澜悻悻地说。



后面去别的地方看吧……明明连自行车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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